二房。
即便她要日日看着沈万的脸色过日子,但沈万总不会不顾孝道将她赶出沈府。
金氏愈想愈觉得有道理。
她被赶走没关系,穗姨娘生了儿子更没关系,只要她有回来的那一日,除掉沈正元,穗姨娘抱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有什么用处?自己有的是法子让她和他儿子在沈府过的生不如死。
金氏阖眸,深吸了一口气,冲方嬷嬷道:“无碍。嬷嬷先去收拾细软,明日还要趁早离府。”
方嬷嬷腹中有万千想要抱怨的话,现如今都被金氏的话给噎在了喉咙里。
她眉宇间还带着不甘之色,起身走出内室,打算先去收拾自己的细软,却在门口被梁嬷嬷拦了下来。
“你想去哪里?”梁嬷嬷问。
方嬷嬷不喜她,冷着脸说:“自然去收拾东西,明日跟着夫人出府。夫人为老爷做了这么多事,老爷和老夫人却要赶夫人离开。夫人身边唯有我一个忠心之人了,我自当要前去伺候。”
梁嬷嬷勾唇一笑,“我知道你忠心,若没有你这忠仆在背后撺掇,二夫人哪里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!”
说完,梁嬷嬷便抡圆了手臂打了过去。
金氏听闻外头方嬷嬷挨了巴掌的声音,赶忙撩开珠帘走了出来。
“这是干什么!”
方嬷嬷从地上爬了起来,跑到金氏身后,哭着告状:“夫人,她方才打了奴婢!”
金氏一脸菜色,忍着怒气开口:“梁嬷嬷,我敬你是老夫人身边的人,方才你派人在我房内乱窜我也就忍了,但你现在来打我身边的奴婢是什么意思!”
“奴婢自然是想替夫人出口气的。”梁嬷嬷谦卑状颔首,不卑不亢道:“奴婢不方便和夫人多说。只是想告诉夫人,老夫人吩咐,将嬷嬷留在府上,交由大夫人调教,直到夫人回府为止。”
金氏一愣,不由得上前一步,刚想质问沈老夫人为何要留下方嬷嬷,脑中却划过一道白光,她张开口,却没有发出动静,在她身后的方嬷嬷如遭雷劈,惊慌的拉住金氏的手:“夫人!奴婢想跟着夫人啊!奴婢不想去大夫人那边!夫人救救奴婢!”
金氏美眸中精光一闪,扭身就给了方嬷嬷一个巴掌,将她打到在地。
“大胆!大嫂肯留你在府上调教,那是你天大的福气!你岂敢说要本夫人救你的言辞,难不成你觉得大嫂的院子,是龙潭虎穴不成!你敢挑拨我与大嫂的关系!”
金氏瞪着眼,居高临下睥睨着方嬷嬷,抬手指着她的鼻子说道:“本夫人不在的这些日子,你好好的跟着大嫂学一学规矩!若还是像现在这般毛躁,到时就不必回来伺候我了!”
方嬷嬷被打的十分无辜,见金氏都这样说,只能抹了眼泪苦兮兮的应是。
金氏松了口气,整理了仪容对梁嬷嬷欠身,“方才是本夫人失礼了。还请嬷嬷替我谢谢大嫂,转告大嫂,待弟妹回来,再去大嫂的院子好好的谢恩。”
“奴婢会转告的。”梁嬷嬷狐疑的打量着金氏,瞧不出什么,咳嗽了一声扭身吩咐丫鬟继续。
金氏慢悠悠的走回内室。
一个时辰后,梁嬷嬷站在帘后道:“二夫人,东西都给您收拾完了,奴婢这就搬到马车上去。还请夫人今日好好休息,明早老夫人会派人送夫人前往新宅。”
金氏背对着梁嬷嬷,回应:“知道了,嬷嬷出去吧。将方嬷嬷喊来,我有话要与她说。”
“是。”梁嬷嬷俯身退出了门外,在下人房找到了正用凉水冰敷的方嬷嬷,不耐烦的按着她的肩将她扭过来,“二夫人找你呢,快些过去。哦对了,你尽快收拾东西,明日二夫人一走,你就去沉月阁给大夫人请安。”
方嬷嬷憋屈的应下。
梁嬷嬷走后,她将手里的布巾叠好,一路小跑来到金氏的厢房。
她推门而入,通过珠帘走进内室,小碎步来到金氏身侧,“夫人……”
金氏坐在铜镜前,目光从镜中看向她,脸色比平时要柔和不少。
方嬷嬷立刻回避了目光,心里没有半分松散,反而吓得砰砰跳。
“方才我下手太重,嬷嬷没伤到吧。”金氏声音柔和,她从一旁取过一个瓷瓶,递给了方嬷嬷,“这东西给嬷嬷涂伤口,这伤药灵验,涂了一个时辰就不疼了,就赏给嬷嬷吧。”
方嬷嬷连忙跪下,双手呈上:“奴婢哪里敢拿夫人的东西!奴婢皮糙肉厚,很快就不疼了,就不浪费夫人的至宝了!”
“给了你你就拿着,哪里有这么多虚礼。”金氏笑着拖着她的手,将她拉了起来,“我要走了,你一个人在府上要好好的做事,若是受了委屈,这伤药能叫你好受些。你和我这么多年的情分,我还能害你不成。”
方嬷嬷咬了咬牙,只好收下,“夫人放心,奴婢会等夫人回来的!”
金氏拉着她的手,慢悠悠的拍着,方嬷嬷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“其实,嬷嬷留在府上,对你我都有好处。”金氏抬起头,她嘴角挂着一抹笑容,眼底却没有丝毫表情,“嬷嬷不必跟着我受苦,我心里欢喜。只是你我分开这么长的日子,但求嬷嬷,可别忘了我……”
方嬷嬷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,惶恐道:“夫人放心,奴婢会紧紧闭嘴,等着夫人回来的!奴婢对夫人忠心耿耿,夫人相信奴婢!”
“我自然信你。”金氏缓缓道,“正是因为信你,我有件事,要你帮我办妥。”
金氏俯下身子,压在方嬷嬷肩头,轻声道:“我要你,杀了沈正元……”
方嬷嬷大腿一软,径直跌坐在地。
金氏拍了拍她的肩,“若能办妥,我便相信,你对我忠心耿耿。但若是办不妥……”
金氏叹了一口气,抬起手,“你知晓我这么多秘密,我也只能……”
方嬷嬷立刻跪直,拉住了金氏袖口:“奴婢办的妥!为了夫人!奴婢什么都能办妥!”
…
…
入了夜,雪下的越来越大了,窗牖外是呼啸的冷风,拍打着窗牖,发出骇人的声响。
金氏独自一人坐在内阁,屋内的炭火烧的正旺,内阁只点了一盏油灯,勉强能照亮屋内的场景。
窗下的敲打声惊破了雪夜的宁静,金氏走下床榻,撩起珠帘来到外室,拔下锁门的木条。
木门咯吱一声打开,沈正平手里打着一盏纸灯笼,外罩的黑色大氅满是雪花的痕迹。
金氏侧身让他进了屋,合上了房门,落下木条。
她跟在沈正平身后进屋,将他肩上的大氅卸下,挂在一旁的架子上。
沈正平坐到绣凳上,自己斟了一壶茶饮下,暖了暖身子。
金氏来到他对面,扶着桌面缓缓坐下,至始至终都一言不发。
沈正平喝完了茶才抬头看她,瞧见她这副模样,有些心虚的咳嗽了一声,放下茶盏。
“怎么了?”他小心翼翼的问,讨好的笑笑,“怎么这副模样,难不成,还在为了离府的事情生气?”
“生气什么,搬出去以后,和老爷见面就方便了不少。”金氏垂头抚摸着暖炉,“老爷若能日日来看我,我便不怨老爷不帮我说话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