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若华跟在最后走出内室,习嬷嬷替她撩开珠帘,沈若华一脚迈出去,身子稍顷扭头看了一眼床上。
穗姨娘伏在沈正元肩头,含泪的目光对上她,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。
沈若华埋下头,嘴角弯起一道弧度,转身离开了甘菊院。
入夜
甘菊院内阁纸窗上映出两个人影。
丫鬟手里捧着一碗药膳,正一勺一勺的喂给穗姨娘。
沈正元坐在一边的绣凳上,直勾勾的盯着穗姨娘。
穗姨娘喝下一碗药膳,含羞的垂下头:“老爷一直盯着妾身作甚……”
丫鬟端着碗退下,沈正元顺势坐到了床边,拉住了她的手,“今日真是吓死我了,孩子差一点就没了。我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,明日我求大哥,多派些人来你这,也好叫我安心。”
穗姨娘垂首,指尖勾了勾沈正元的掌心,轻声问道:“老爷打算……怎么处置夫人?”
沈正元本还算和善的面孔霎时阴沉了下去。
“她险些害了府上的子嗣,按母亲的意思,要她在祠堂日日念经礼佛,日后不许再来甘菊院,她院子里的丫鬟也不许前来。离孩子出生,还有七八个月,这阵子要委屈你了。”
送药膳的丫鬟正巧迈进内室,听了沈正元的话,她似是不满,大步上前,先跪下磕了个响头,而后说道:“老爷,奴婢觉得,此事老爷断断不可从轻看待!姨娘的身子兴许不是要事,但姨娘肚子里的小少爷,可是千金贵体啊!”
穗姨娘目光一闪,假做薄怒的训斥:“你这妮子,胡说什么!还不和二爷问罪!”
“诶!”沈正元抬手制止了穗姨娘,看着丫鬟道:“我觉得这丫鬟所言,有些意思。你不必害怕,继续说。”
“奴婢并非一时头晕脑热,实在是跟在姨娘身边这些日子,奴婢见惯了太多。老爷可知晓,夫人端给姨娘的药膳,姨娘本是不愿意喝的!但那丫鬟说是夫人所赠,姨娘为了不影响和夫人的关系,才不得不喝下药膳。喝下的几日姨娘都提心吊胆,那丫鬟等姨娘喝完药膳,就立马端走,也不肯给姨娘查验的机会……”
丫鬟说的双眼通红,磕了几个响头说道:“求老爷给我们姨娘做主!姨娘因为出身卑贱,不得不在院内忍气吞声,为了不让老爷分心,半点不敢惹夫人的不痛快。可是夫人……夫人处处为难姨娘,怎么也不肯放过姨娘和小少爷!就是奴婢看了,也十分焦心啊!”
沈正元沉默了半晌,抬眼看了看丫鬟,“我看你是个机灵的丫鬟,那此事,你可有什么主意?”
丫鬟下意识的看了眼穗姨娘,埋下身子,“奴婢不敢说话,但凭老爷做主。”
穗姨娘状似松了口气,立即拉住沈正元,求道:“算了吧老爷。妾身是青楼的人,哪里敢和夫人硬碰硬,老爷就不要再为妾身的事头疼了,妾身受点委屈没关系,只求腹中的孩子,能平安降世……”
沈正元拧着眉没有开口,穗姨娘心里七上八下,险些绷不住时,才见他抬起头,安抚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背,继而扭头对丫鬟道:“你说便是,若是你能想得出好办法,金银财宝少不了。”
丫鬟目光晦涩,埋着头说道:“奴婢不想要什么金银财宝,只愿姨娘和小少爷能平平安安。”
丫鬟深吸了一口气,“奴婢以为,夫人在府上的亲信太多,摘星居数不胜数的下人,哪里个不是对夫人忠心耿耿,今日的丫鬟不止一个,兴许还有许多藏在暗处。此次夫人受挫,她们或许要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往外冒,等着替夫人报复姨娘,夫人留在府上一日,姨娘……就多一日的危险。”
穗姨娘美目微微瞪大,“你胡说什么!难不成还能为了我和孩子,将夫人赶出去不成!还不掌嘴!”
丫鬟麻利的挥了自己一个巴掌,咬了咬牙解释道:“姨娘误会奴婢了,奴婢并不是想老爷将夫人赶出去。而是……而是想要老爷,将二夫人暂时搬出去住一阵子,等姨娘腹中胎儿稳定了,再将二夫人接回来……”
“夫人是老爷的发妻,老爷,您千万不能信这妮子的话,否则的话,夫人便要恨死妾身了。”穗姨娘泪眼婆娑的说道:“老爷还是想夫人留在府上吧,日后妾身多多注意便是,定不会再有今日的事了……”
“姨娘!就怕咱们防不胜防啊!您现在胎儿不稳,但凡有个丫鬟狠心些,给您煮一碗红花,您腹中的孩子还能保得住吗!姨娘,您从不肯为自己想想,二夫人害了您多少次,您怎么就不肯狠心些呢!”
她二人一人唱红脸、一人唱白脸,配合的可谓是天衣无缝。
穗姨娘悄悄打量着沈正元的脸色,见他已经有动心的模样,埋在掌心的脸上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。
次日
长鹤堂
“什么!”沈老夫人手中端着的茶盏狠狠一抖,险些撒了出来。
“不行!”沈老夫人冷着脸说道,“为了一个妾室,将正妻赶出府,亏得你想得出来!这要是传出去,咱们府成什么了!绝对不行!”
“母亲——”沈正元焦急道:“不是赶她,我特意让人在京城买了一处宅院,那是个大宅子,住她和摘星居的仆人可谓是绰绰有余,不比在府上差!再说,您要是不让她搬出去,在穗儿生产之前,都得让她待在院子里,日后她难道不会更加怨恨吗?”
“那你让妾身搬出去,不是也好!”
“穗儿腹中怀的,可是您心心念念的大孙子啊!”沈正元一句话就戳中了沈老夫人的心坎,他绘声绘色的说道:“您想想,现在府上您的孙子,合您心意的,一个也没有吧!您原先对沈城寄予厚望,但那小子现在连科举都参加不了,难道百年以后,大哥这偌大的家业,您真舍得交到沈戚的手上!”
沈老夫人心咯噔了一声,瞥了过去,“你的意思是,穗儿这孩子生下来,就是老身期盼的宝贝孙子了?”
“儿子和穗儿商量好了,孩子生下来,就交给您老培养。您养出来的孩子,还不肯放心吗?”沈正元笑着说。
沈老夫人目光闪烁,显然已经动心,一手端起边上的茶盏,喝了几口。
沈正元也不着急,静静的看着她。
过了须臾,沈老夫人放下茶盏,抿唇道:“行!此事,我便听你一回!但你可得记住,在外头,不能苛待了金氏,得好好将养着,为保京城没有闲言碎语,将她迫害妾室的事传出去,先别牵扯到你。”
沈正元大喜,拱手作辑:“儿子遵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