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后舔了舔唇,目光带着几分犹疑,说道:“若华,你看,这事可否存在误会?哀家觉得,云锦不是那样的人,她母亲虽不是个好相与的,但她从小气度翩翩,是京城贵女之中的领袖,哀家看,她不是会做出这事的人。”
沈若华沈默的起身,跪下说道:“太后娘娘觉得白云锦无辜,她也的确无辜,因着那天师还有几分良心,并未完成她的夙愿,她也算是没有参与此事。娘娘若想替她证明,下一道懿旨就是,臣女听命。”
“哀家不是这个意思!”太后瞧着她冷脸,心里头也不是滋味,她是不愿意相信,曾经救过她的女子是个贪婪的想要夺走旁人气运的人,这一时间落差太大,她实在接受不了。
更何况前一阵她派过去探望的嬷嬷回来禀告,说白云锦事后一直十分低落,数次寻死,她这心里便想着,是不是的确有误会在其中,一时脑热,就把沈若华喊了过来。
太后现在回过味儿来,才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。
她轻叹了一声,下榻将沈若华搀了起来,拍了拍她的肩:“哀家有口无心,你莫要放在心上。”
太后往后退了退,半坐在榻上,说道:“哀家平日里看着云锦,是个安分守己的人,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!”
沈若华坐在绣墩上,淡淡回话:“臣女和她从小一起长大,也不知她竟会用此等咒术害我。娘娘,人心易变,莫要太过轻信他人,我娘不也是太轻信何萍,落得险些丧命的地步。”
太后抬眸看了一眼沈若华,哑然失笑,“哀家这个岁数了,竟被你说教了一通。”
“臣女逾矩了。”沈若华颔首。
“无妨,哀家喜欢有人和哀家说话。”太后随和的摆摆手。
她沉默几息,突然变了话题:“哀家听说,此次怀瑾意外帮了你娘?”
“王爷替皇上走访三真观时偶遇我娘,发现了丹药有误,若不是王爷,恐怕我娘现在……”
太后莞尔,说道:“怀瑾从不是个爱管闲事的,他性子凉薄,旁人死在他眼前,他怕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,不成想却出手救了你娘的性命,可见他待你是亲厚的。”
“臣女对王爷,自然是感激不尽。”沈若华点了点头。
太后眼睛一亮,张口正想说什么,宫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。
太后不悦的皱起眉,站在外头的安怡立即走出门去,喝道:“吵吵嚷嚷的做什么!不知道太后在与县主说话吗?”
赶来的太监慌张的跪下,头顶的帽子险些掉了下来,他惊慌失措的说道:“姑姑,奴才有要事要和县主禀告!是荣亲王让奴才来的!请姑姑帮奴才通传!此事紧急啊!”
安怡听闻是霍孤派他前来,立即回殿内请示,将人领进了内殿。
“出了什么事,慌慌张张的。”太后乜了他一眼说道。
太监跪在地上,焦急道:“回太后的话,方才宁城传来急报。昨夜宁城突发大水,在宁城勘探的沈大人被卷入激流,至今还未寻到,生死未卜!王爷让奴才禀告沈小姐,让沈小姐安抚夫人心绪,沈夫人大病未愈,不可再受刺激。”
沈若华腾的站起身,脸上白了一片,急匆匆的向太后辞别:“太后!臣女……”
“快些回去吧!”太后也一脸的担忧,“哀家让抬轿子的人走快些,你赶紧回去,别叫你娘担心。”
沈若华急匆匆的离开皇宫,一路上撞见的人都见她面色苍白如纸,身子摇摇欲坠的模样。
直到上轿,沈若华脸上的担忧顿无。
她缓缓倚靠在榻上,唇角渐渐勾起一道弯弧。
轿子很快便到了侍郎府,沈若华下轿时,发现已有轿撵停在府前,她快步走进府内,刚走到抄手游廊,便远远听见了正堂传来的哭嚎声。
她穿过院子径直迈入正堂之中。
眼见着沈老夫人衣衫不整,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,死死抓着福公公的衣袖不放。
沈府的人皆在堂内,表情各异。
沈正元虚情假意的用长袖抹着眼泪,袖下遮掩的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。
三房的夫妇担忧中也带着失望,若是沈正平死了,她们日后的生活怕是要难过许多,这实在算不上好事。
杨氏坐在边上的太师椅上,脸上带着两行清泪,看着像是吓傻了,沈若华却知道,杨氏根本就是装出来的。
见着她回来,杨氏便起身走了上去,先是问:“华儿,太后召你进宫,没为难你吧?”
沈若华摇了摇头,后头哭闹的沈老夫人拔高了嗓子吼道:“杨似梅!你这没良心的玩意儿,太后还能杀了她不成!她爹现在生死未卜,你是她亲夫人,也不知道替他哭一哭!”
杨氏恼怒的转过身,冷厉道:“哭有什么用!老夫人哭就能把老爷哭回来了吗!”
杨氏上前将撕扯着福公公袖子的沈老夫人拉开,呵斥道:“公公是奉皇上的命,特意来告知我们这事的,老夫人抓着福公公不放又能如何,能把老爷领回来吗!老夫人若真有心,还不如去佛堂上两柱香,让菩萨保佑老爷平平安安!”
沈老夫人被杨氏怼得结巴,抽抽搭搭不知该如何怼回去,只能拍着大腿半躺在梁嬷嬷怀中哭嚎。
杨氏长叹了一声,对福公公行了个礼,“老夫人太过担心老爷,冒犯了公公。请公公见谅。”
福公公忙不迭的回礼:“沈夫人客气了。奴才知晓沈老夫人伤心,还请沈老夫人和沈夫人保重身子,现下虽未找到侍郎大人,但也并未传出不好的消息,侍郎大人吉人天相,一定不会出事的!”
“多谢公公吉言。”杨氏从腰包中掏出几个金叶子塞给福公公,对陈嬷嬷道:“嬷嬷送公公回去。”
“是。”
福公公收起金叶子,欠身谢恩。
…
…
侍郎府这一日可谓是压抑不已。
沈正元因着彭氏的事恨上了沈正平,巴不得他死在宁城,他是沈正平顺位下来的兄弟,只要沈正平一死,这沈家的一切都是他的,沈正元乐的没了边,偷偷溜出府去找美娇娘庆贺了。
沈蓉担心的晚膳都吃不下,在厢房内踱步了许久,还是决定去摘星居找金氏。
金氏正在佛堂念经,双手合十跪在佛签,嘴里喃喃念叨着:“请佛祖保佑老爷平安归来,请佛祖保佑老爷吉人天相不会出事,只要老爷能活着回来,善女定会给菩萨捐一座金身,请佛祖保佑!”
直到她身子受不住了,才搭着方嬷嬷的手走出佛堂。
刚坐下喝了口茶,丫鬟便进门来报:“二夫人,二小姐来了。”
沈蓉从厢房外踏入,屏退屋内的丫鬟,担忧的坐到金氏对面。
“娘,怎么办!爹爹现在都没有消息,会不会真的出事了?”
金氏拿捏着茶盅,担忧的头疼,“我怎么知道!是死是活,还要等找到人了才行!”
沈蓉着急说;“要是爹爹死了,咱们还怎么在府上过活啊!”
“过活是不难,老爷死了,二老爷就能继承沈家,只不过这官位不保,撑死了,也只能是个富足些的商人家。”
金氏头疼的正是此事,她私心里还是不想沈正平死。只要沈正平活着,日后沈蓉就是官员之女,可若是沈正平死了,沈蓉就只能是个商户之女。
商户之女,哪里能有出路呢!
沈蓉心里愈发忐忑,揪着金氏的袖子便问:“娘,若是爹爹真的死了,日后我便不是侍郎府的小姐。京城的官夫人注重门第,商户之女她们岂能容得下!娘,我该怎么办啊!”
金氏捏了捏拳,沉思了片刻,忽然想到:“就算你爹死了,还有一个沈戚呢……”
“沈戚?”沈蓉拧了拧眉,“他是沈若华的兄长,是大房的人,能顾及到我们吗?”
金氏捻了捻指尖,说道:“就算他不愿又能如何,他到底还是姓沈!蓉儿,你不必太过担心,这府上担心的可不止你我二人。老二和老三不争气,老夫人就靠老爷过活,如今老爷死了,她必定死死抓住沈戚这个大树,只要她不放手,咱们就能一直靠着。”
沈蓉抿了抿唇,从摘星居回到自己的院子后,她思前想后,提笔写了一封书信。
献王府
公孙荀端坐在书房内看书,一抹身影悄无声息的站到廊下,从怀中递出一封书信。
公孙荀撩眸看了一眼,没甚兴趣的别过头,翻了翻手中的书,过了好半晌才问:“哪儿来的?”
“侍郎府,沈二小姐送的。”
公孙荀勾了勾唇,指尖夹着书信取了过来,拿出里头的书信扫了几眼,冷哼了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