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面坐下,沈蓉执着手里的团扇扇了扇,目光游移的四下看着,过了半晌才发声说道:“长姐,方才裴家姑娘说,上一回和长姐还有杨表姐发生冲突,是何时的事啊?”
沈若华收回赏景的目光,淡淡看向她:“你问这做什么。”
沈蓉轻咬下唇,“我只是好奇罢了。这裴姑娘和大伯父当年的事,我听娘说过一些,那时可把大伯母给气坏了,还带着长姐和兄长回了沈家,若是裴甄纠缠大伯父的事再被大伯母知道,也不知大伯母的身子可受得住啊!”
沈若华长睫耷下,理了理翻开的袖口,“那就瞒着,我娘心结未去之前,她别想进沈家一步,若是我娘肯接受了她,我自然不会有二话。”
沈蓉拿起团扇遮住半边脸,面上稍显怀疑之色。
之前见沈若华这般激动,还以为她对裴甄深恶痛绝,决不许她登堂入室,却没想到她也是想得开,怕只是因为五年前的事替杨氏抱不平,并不是有意阻拦沈正平纳侍。
沈蓉咬紧了下唇,心里有些着急。
她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啊!
沈蓉转了转眼珠,磕磕巴巴道:“但、但大伯母五年前那么生气,不惜带着长姐和兄长回娘家,怕是永远不会接受裴甄的,可我看裴甄,貌似对大伯父死缠烂打,这若是放任下去,保不准又要伤到大伯母了!”
沈若华似笑非笑的抬起头:“听妹妹这话,是有解决这事的法子了?”
沈蓉笑说:“解决这事还不容易!长姐深受太后喜爱,想必求太后给裴甄赐一个夫婿不是难事,裴甄好歹是尚书家的大小姐,配京内的少爷绰绰有余,若是裴甄嫁了人,还有机会纠缠大伯父吗?”
沈若华指尖搭在石桌上敲了敲,慢慢说道:“妹妹倒是给我出了个好主意,可我就是怕——”
沈蓉心口一动,下意识问:“长姐还怕什么?”
沈若华面有失望之色:“你方才也看见了,你云锦姐姐虽说没有帮裴甄说话,但字里行间却有意替她开脱,我知她心肠素来软,现在她和裴甄在一块,那裴甄哭一哭她怕就不行了。云锦也颇得太后赏识,她若比我早上一步,我再去求便竹篮打水一场空了。”
“云锦姐姐可是长姐的闺中密友,哪会不听长姐的话!”沈蓉极力给沈若华出主意,“长姐只稍求她一求,她必定愿意!”
“若换成往日,她必定愿意,但前不久因着哥哥的事,我和她生了些嫌隙,她怕是不会再听我的了。”沈若华长叹了一声站了起来,“罢了罢了,便随缘吧,若裴甄真能再得我爹爹欢心,我也就认了,左右她进门也是个妾,动摇不了我娘的位子就是。”
沈若华赌气似的甩了甩长袖:“再不济裴甄也只能迷一迷我爹,争个宠罢了,无非是专宠,既不能上位,容她在府上做个以色侍人的妾,也就是多了一副碗筷罢了!”
“长姐!”沈蓉焦急的站起身子。
沈若华背对着她走下了石阶:“行了蓉儿,你莫要劝我了,这事我就认了。”
领着蒹葭越过沈蓉主仆,沈若华脸上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,语气如寻常道:“出来这么久了,也该回去了。”
沈蓉喊了沈若华好几句也没喊得她回头,站在亭子里气急败坏的跺脚:“外强中干的东西!我还以为她有多大的本事!仗着母家昌盛就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了!她真以为她那废物娘能受得住沈府主母的位子!”
沈蓉狠狠踢了一脚边上的朱漆柱,杏仁站在石阶下看她发疯,讷讷的也不敢上前说话。
沈蓉正发泄着,眼前忽然跃下一个黑衣人!
沈蓉心口一颤,猛地倒退数步贴靠在红柱上:“你!你是谁!”
*
沈若华莲步款款重回之前的凉亭时,那几人正坐在凉亭内说说笑笑。
裴甄头上的红痕已经消了不少,一看便是抹了伤药。
瞧见她走进凉亭,里头的几人都难免有些尴尬。
白云锦正打算起身,便被裴甄按着手背制止,她自己反倒站起身子,大方的笑了笑:“华儿,你回来了。”
沈若华一挑黛眉,“裴小姐不必喊我喊的如此亲近,就是我府上的姨娘,也要恭敬的称我一声——大、小、姐。”
裴甄身子一顿,深吸了一口气,“沈大小姐,方才,是我和香影太过着急,请沈小姐恕罪。”
她看似为难的看了看沈若华,问道:“关于梅——你娘和沈大哥的事,我有些话,想和沈小姐单独说。”
白云锦站起身,“华儿,裴姐姐是真心与你和解的。”
“既然如此,那我便听一听。”沈若华留了蒹葭在这,单独和她一起走远了些。
离凉亭不远有一道拱桥,二人走着走着便走了上去,沈若华停下了步子,转身面对着裴甄:“你想与我说什么?”
裴甄脸上的大方端庄瞬间消失不见,她依旧是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,一把抓住沈若华的手:“沈姑娘,我求求你,你成全我和你爹吧!五年前我就该嫁他了,若不是、若不是你娘阻止,我也不会在这五年里,被熬成老姑娘。我是真心悦爱你爹爹,我不会抢你娘的正妻之位,你缘何就不能帮一帮我呢!”
沈若华冷冷一笑:“五年前你就和我父亲,还有沈老夫人密谋,打算瞒着我娘把你接进门做平妻,如此羞辱人的事,我娘为何不能阻止?”
沈若华勾着唇,臻首微扬,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势气:“我自然相信你爱慕我父亲,若你能嫁进沈家,那是你的本事,我不会为难你。但在你还未进门前,你别找我和我娘的不开心。否则的话、我会让你、更不开心!”
沈若华挣开她的手,打算离去。
裴甄被强行甩到一边,眼里流露出一抹羞愤和恨意。
她们俩所在的拱桥很高,足矣让在凉亭的三人看到这边的情状。
她眼珠一转,垂在身侧的手忽然往前一拽,随即惊叫了一声——
拱桥离湖面有一些高度,裴甄死死的闭着眼,静等着摔下湖去。
却不成想她腰封蓦地被人拉住,使得她前倾的身子顿时向后倒去!
裴甄错愕的瞪大眼睛跌坐在了拱桥上,而方才被她蓄意拉到此处的人却不见了踪影!
顷刻间,下头的湖面传来“哗啦”的一声响,裴甄脸色大变,颤抖着身子爬到拱桥旁。
湖水一涌而上没过沈若华的头顶。
裴甄倒吸了一口凉气,浑身如坠冰窖一般。
——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