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谢嘉树亲自去宫门口接了专精儿科的温老御医。
他答应黛玉去探望她,自然要兑现承诺。
林如海亲自迎出了门,对谢嘉树更是感激。凭着他现今的官职,很难请动这位温御医。
温老御医是个古板刚直之人,不喜寒暄,直接去见了病人,开始诊治起来。
林如海和贾敏陪在温老御医身边,神情紧张:“请问老大人,琰哥儿的病情如何了?”
温御医神色凝重,缓缓道:“令公子正气虚亏,寒邪侵犯,已入脏腑。若保守用药,恐怕难以见效。”
这种病重孩童,用药最难把握的就是一个度的问题。轻了恐不见效,重了又怕虚不受补,伤及根本。
这也是林琰的病久拖不愈的原因。寻常大夫怕担责,只敢用温和的药吊着。
林如海闻言心中一紧,用猛药若是有什么不测……
他不由攥紧了谢嘉树进府后递给他的黄符,只觉一股清明之意直冲大脑。他心中安定了几分,向温御医躬了躬身,作下决定:“老御医是儿科圣手,林某岂会信不过,您只管用药。”
……
因谢嘉树是黛玉的师父,故进府后,林如海就吩咐小丫鬟领着他,单独去了黛玉住的小院。
黛玉见他登门,双眼睁得圆溜溜的。
惊讶过后,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谢嘉树,发现他眉目之间仿佛凝着一层寒霜,衬得五官多了几分冷淡。
这种变化并不明显,不仔细看就会忽略过去。
黛玉有些惊讶,小哥哥明明是很温柔,很善良的人。虽不善言辞,心地却最柔软不过。怎么不过半月,气质就有了变化。
她突然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脸,安慰安慰他,却又觉得此举不太妥当。
谢嘉树察觉黛玉不同寻常的视线,有些莫名:“难不成我脸上长了朵花出来,惹得你不错眼地看。”
“没有花。”黛玉摇了摇头。
“那你一直看我?”谢嘉树见她一本正经,也不由好奇。
“因为小哥哥好看。”黛玉如实道。
谢嘉树:“……”
黛玉懊恼地挠了挠额头,脸慢慢红了起来,惊讶自己对小哥哥竟如此毫无防备。她索性直言道:“小哥哥仿佛不一样了。”
“哦?”难道长高了?
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小哥哥感到难过的事?”黛玉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关心,一眨不眨地瞧着他。
谢嘉树正要否认,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,竟一时说不出话。
他有些无奈,这是一个何其通透、聪慧的小姑娘。
谢清朗和何嫣的事,他并不如表现的那般平静。人有七苦,生、老、病、死、爱憎会、怨别离、求不得。天地万物,都自有其运行规则,执念太深,只会害人害己。
人有人道,鬼有鬼途,生者又有何权力去打扰逝者的安宁。
谢清朗因一己私欲,害了多少人!
谢嘉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,并不知道他已满脸悲哀之色。
黛玉目光微闪,软软糯糯地问道:“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脸。”
“嗯。”
黛玉伸出手,抚上了谢嘉树的眉心,轻轻压住,停了一会儿,她又缓缓来回摩挲着,仿佛要压平所有褶皱。
她的手十分柔软,仿佛在他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,让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。
黛玉的手往下,不知不觉覆到谢嘉树的脸颊上,用掌心摩挲着他。
小哥哥脸颊鼓鼓的,触感果然很好!黛玉在心中叹息着。
梦中那么金光万丈的仙人,摸起来竟然是非常非常真实的。
黛玉的眉眼渐渐弯起来,像一只小动物般,又呆萌又可爱。
谢嘉树默默的任她揉脸,看着她舒畅的模样,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。
那些纷扰纠结,仿佛也慢慢消散。
待黛玉回过神,正正对上谢嘉树的视线,不由脸上微微发烫,缓缓抽回了手。
“好摸吗?”谢嘉树看着她恋恋不舍的小眼神,问道。
黛玉忍住了再摸一次的冲动,点了点头。
谢嘉树的笑意已蔓延到整个脸上,他心中熨帖,忍不住拥抱了小姑娘一下。
“谢谢你。”
自己这么大的人了,竟然还要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安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