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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单膝着地查看着博雅,先将手指放在博雅的脖子边轻轻摸了一下,然后再把了把博雅手上的脉博。
“没事,就是心惊了。”晴明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琉璃瓶,从里面倒出了一粒小小的黑色丸药来。
晴明将博雅的头靠在自己的膝上,伸手夹住博雅的下巴,将药送进了博雅嘴里。又轻轻念了句咒语,伸手在博雅背后抚摸着转了几下。
博雅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。
“哎哎,快看,醒了醒了。”
“不愧是晴明大人呐!”
“话说晴明大人不去阴阳寮,就是去典药寮当头务也是很好的呐。”
“晴明大人可真厉害呀。”
博雅在黑暗的通道中行走,沉暖又寂静,竟然出奇地舒服。
忽然前方出现了亮光,白得刺眼。
他听到有人在低低地叫他的名字:“博雅……”
是谁?是谁在呼唤他?
声音很熟悉,那个人,呼唤他的那个人,让他心中涌出暖流,他想见见那个人。
博雅睁开了眼睛。
他看到晴明琥珀色的双眼,但他从这双眼睛里看不出来表情。
作为一名阴阳师,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功夫。
晴明……
博雅在内心里呼唤着晴明的名字。
博雅怔忡的样子,在旁观者看来,也就是晕迷初醒的模样。
晴明将博雅交给了秀男:“请好好照顾博雅中将。”
说罢,晴明站起来,和保宪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牛车上,晴明照例靠在车壁闭目养神。
保宪板着脸:“你不是说不来嘛,怎么又过来了,那个不该是由巫女来做么?”
“那男人一大早突然派人来叫我去,真是没办法。”晴明扭了扭头,一脸不高兴。
还是拿那男人没办法,保宪笑了起来。是啊,那是当今圣上,不管平时怎么嘴硬着说那男人,但那男人真正安排下来了事,还是必须要认认真真去办的。
“晴明,博雅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我见过。”保宪突然想起了秀男。
晴明闭着眼:“说说看。”
“那个年轻人叫秀男,我在你家戾桥外的大路边见过他,那时你仍晕睡着,他的样子像是在偷窥。”保宪皱了皱眉:“后来他跟我说他在等博雅出来。于是我就进了院子把博雅叫了出去。”
“唔……”晴明的表情仍是淡淡的。
“后来听博雅说他救过他的命,在鬼市。又听一叶说,这个年轻人在街上捡到了青岚的身体,拿到你家交给了一叶。”保宪摇了摇头:“我原本以为个秀男对你很感兴趣,想拜你为师什么的,但是今天,我发现他看你的眼神不对。”
晴明轻轻点了点头:“是的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还把博雅交给他?”保宪提高了声音。
“因为他对博雅是真的关心。”晴明睁开眼,淡淡地笑了笑。
“是么……”保宪眼着晴明的眼睛:“你和博雅又是怎么回事?”
晴明缓缓地闭上眼睛,靠在牛车车壁不再答话。
可恶!保宪恨恨地盯着晴明。
突然晴明张开了眼帘:“保宪师兄还记得我们同门有一个叫小林泽也的人么?”
保宪脸色微变:“干嘛要提到他?”
晴明轻轻摇起了手中的蝙蝠扇:“听说他从新罗回来了。”
保宪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“那个小林泽也,保宪你跟他发生过什么吧?”晴明挑了挑眉,躲在展开的蝙蝠扇后笑眯眯地盯着保宪。
“说什么混话!”保宪板起了脸。
“哦……”晴明挑了挑眉,笑得更可恶了。
保宪陷入了沉思。
那个小林泽也,他当然知道。
在晴明入门以前,保宪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师弟,那时常常带着泽也满平安京乱跑。后来,保宪九岁的那一年,他的父亲在一个寒冷的夜里带回了小小的晴明,那时的晴明只有五岁,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,虽然脸上脏兮兮的,可是一看就是个长相美艳的孩子。
晴明来了以后,保宪全部的心思就放在了晴明的身上。对晴明搞恶作剧也好,号召所有的孩子孤立晴明也好,眼巴巴地想把好的东西给晴明吃也好,总之,还是一个孩子的保宪心中就只有晴明。
泽也很愤怒,他对保宪表达了这种愤怒,他认为保宪抛弃了他。
可是保宪跟本不在乎他,他的心里跟本就没有把泽也放进去。爱闹不闹,随便。
然后比晴明大三岁的泽也就变着方法整治晴明,好几次差点让晴明死在他手里。有一次是将小小的晴明扔进了冬天的河里,有一次是将有毒的蛇放在晴明的被子里,有一次是给晴明吃有毒的豆沙包,还有一次是让晴明掉进他布的陷阱里,那陷阱里有着雪亮的刀尖。
那一次,晴明掉进了陷阱里,等父亲忠行将浑身是血的晴明救起来时,发现刀尖只距离晴明心脏几分了。
父亲忠行问晴明这是谁干的,晴明沉默着没说。
但是保宪知道,那一定是泽也。因为这事,保宪刻意远离了泽也,他不喜欢泽也的阴狠毒辣。
再后来,随着晴明的咒术精进,在晴明十岁那年,所有的师兄弟都不敢再欺负晴明了。
但泽也一直恨着晴明,保宪知道。
泽也行了元服礼后,进了阴阳寮,成为一名阴阳生,与保宪成为同僚。那时晴明还是一个小小的少年,不到行元服礼的年纪,也还没有进入阴阳寮。
有一天夜里,保宪在阴阳寮绘制天文图忙得忘记了回家,泽也从后面抱住了保宪,向他表白了。
泽也对他说,他一直爱慕着他。
泽也伸嘴要吻他,保宪差点吓出病来,没等泽也反应过来就抱头鼠窜地逃回了家,好几天抱病不敢再去阴阳寮。
如果说他和泽也之间发生过什么,那就是那个晚上,泽也在阴阳寮里对他的表白。